《修真界真亂》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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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修真界真亂》19
宋雪銷著實不想摻和進七個師兄弟姐妹的感情糾葛，但他確實得了好處，只是談談，也並無不可。
他也大概能猜到，對方想談的，估計就是有關那位去世師尊的事吧。
也好，趁此機會，他就代替原主將誤會解開了，省得這些師兄師姐天天纏著煩人。
移步偏殿，這裏是宗門議事廳，布置有七個座位，通常掌門位於主座，座下有六把太師椅，由各峰長老各占一座。
以前，七人的師尊在的時候，每當需要議事，師尊就會召集幾個親傳弟子，他會坐在主位上，笑瞇瞇地看著六個弟子為宗門之事煩惱、爭吵，直到得出最優結果。
後來多了個年紀不大的小師弟，那時小師弟正是粘人的時刻，師尊又疼愛他，不僅平日裏將人帶在身邊，還將人帶到議事廳，特許他跟自己一起坐在主位上。
即便小師弟長大了，成了一峰之主，他還是坐在師尊身側。
再後來，師尊去世了，二師兄成了掌門，六座當中，總缺一席。
以前被特許坐在掌門師尊身側的、後來總是缺席的那個，永遠都是最特殊的。
無論是過去，還是現在。
六師姐開陽捏著椅子把手，目光莫測地盯著掌門師兄和和氣氣地讓出主位，而那個特殊的小師弟竟一點也不推拒，大搖大擺地在主位坐下了，讓掌門只能退居次位。
他怎麽能那麽理所當然？為什麽他就能輕易得到師尊的寵愛？明明他害死了師尊，為什麽師兄師姐們那麽輕易就能原諒他？
這才過去多久？區區三十年……三十年而已，他們就能忘記給他們帶來溫暖的、如家人一般的存在了嗎？
所有人落座，宋雪銷一手撐著下巴，百無聊賴地伸出手，示意他們開講，他洗耳恭聽。
瞧瞧他這無所謂的態度？！這麽快就放下了，對得起曾經師尊對他的寵愛嗎？
開陽咬牙，心中遺憾，怨恨，又十分無力。是，她總是在回憶過去。師兄師姐總勸她放下，可他們又懂什麽？她放不下，她忘不了——
如果……如果不是他，師尊明明還活著！如果他當時就能學會控制火焰，師尊就不會死！如果……
半晌安靜過後，掌門覷了眼面色不佳的六師妹，無奈嘆息一聲，道：“小師弟大概知道我等要說的是什麽事了，無非……是舊事重提。”
他說著頓了下，看向主座之上，青年面無表情，神色沒有絲毫波動，仍是一副局外人的架勢。
“……當年之事，我們都聽五師弟說了。”
“一開始，我們無法接受師尊離世，都像開陽一樣，對小師弟……有怨。後來時間一長，各自冷靜了下來……”
掌門緩緩道來：“五師弟說當時小師弟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對，我們一致商討過後，覺得師尊……消失的事，可能與小師弟沒有關系，畢竟小師弟是任性……了點，但他不會主動去傷害其他人，這個結果我們都認同了，除了……”
掌門師兄看向六師妹，道：“除了你，開陽。”
開陽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目，視線緩緩掃過另外五人，見五人都是一臉平靜，只覺自己被隱瞞，受到了欺騙，受到了背叛。
她忽然笑了起來，笑得毫無溫度：“你們在說什麽啊？別開玩笑了。”
須臾，開陽變了臉色，她指著宋雪銷，目光死死瞪著掌門，冷冰冰又無比確信道：“師尊死了！被他燒死的！”
“沒人看到師尊怎麽死的。”掌門看著她近乎癲狂的神色，冷靜道，“本來早些時候，事情就該有個結果，但我們顧及到你……才一直拖延，到現在，你看，最後，我們大家各顧各的，都疏遠了。”
打從小師弟封閉自己之後，他們似乎都再沒了聚在一起的理由。除了議事時會聚在一起，大家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。”家”沒了，宗門就只是宗門而已。
“所以，你說這話，是在怪我？”開陽面色扭曲一瞬，言辭更為激動，“我又沒錯，明明做錯事的都是他！為什麽到頭來都要怪我？我做錯什麽了？要你們來怪我？你們有什麽資格來怪我？仗你們都向著他嗎？！”
“開陽！”大師兄輕呵一聲，開陽下意識閉了嘴。
“為什麽拖延至今，看看你自己的樣子，這像話嗎？”大師兄天樞道，“就你這藏不住事的性子，不止我們，恐怕連師尊本人都知道，你對師尊存了什麽心思。”
開陽身形一晃，面色白了白，她艱難道：“……什麽？你們……都知道？”
四師姐斂眉無奈道：“小師弟是將師尊當作父親，可小師妹你不是。開陽你經常和小師弟爭師尊喜歡，肯定爭不過，因為師尊對你只有親情，沒有愛慕之意。”
【嘖嘖嘖，六師姐才百歲吧，他們那個師尊起碼有千歲了……】雙喜八卦道，【不不不，愛情的世界，年齡不是問題，種族不是界限，只要有愛，都是心甘情願。】
【瞻前顧後，得不償失。搞不懂。】宋雪銷與他不在一個頻道，他難以理解，這群人竟然拖延了三十年才來探尋真相。
整整三十年，竟沒一個人提及當年之事。原因是顧及到一個人的情緒、感情問題。
宋雪銷真的不能理解。
開陽喃喃道：“所以……師尊會回避我……不是因為小師弟……”
【好可憐啊。】雙喜憐憫道，【小雪你要不安慰一下她？畢竟現在算是同門師姐了。】
宋雪銷想起自己從對方手中獲得的（實際是搶的）好處，便開口道：“放心，你們的師尊還活著。”
事從根本，所有一切的起因都是他們師尊的死而引發的。
雙喜：……好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。
殿內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忽然開口的小師弟，其中開陽尤其激動：“什麽？師尊沒死？！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你給我說清楚！”
五師兄玉衡連忙按住就要沖上去的六師妹，道：“師妹冷靜！或許是小師弟想起了什麽，你讓他慢慢說吧！”
“唔，這要講到我為什麽忽然願意收從劍飛為徒了。”宋雪銷淡淡道，“當日新生選拔，我於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絲你們師尊的氣息。”
“他好像收從劍飛為徒了，兩人似乎相處得不錯，大概忘了你們了吧。”
就算用上了”好像”、”似乎”、”大概”這等詞匯，也一點都不委婉！
觀他語氣，反而略帶諷刺，真的會氣死人的！
雙喜瘋狂敲打宿主的鋼鐵腦殼：【瞧瞧你這是安慰人的話嗎？沒看到師兄師姐們空白的表情嗎？你再看看六師姐，一副天塌了的表情，你的良心不會痛嗎？！！！】
【以後語氣放尊重點，再委婉點，知道了嗎？】雙喜主任苦口婆心，【否則很傷人的。】
對方對自己態度很差，剛剛還妄圖攻擊他，宋雪銷已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，可惜對方被壓制了。
他人待我何，我便待他人何。這是小怪物野性的原則。
因此此時面對系統的提議，宋雪銷死不悔改道：【關我屁事。】
還學會說粗話了。
雙喜：……算了算了，再說下去，統也要被氣死了。
第一次教育生涯遭到了滑鐵盧，系統陷入自閉。
“師尊……師尊怎麽會忘了我們？”開陽不願相信，“不可能！你是當面聽師尊這麽說了嗎？”
三師兄猜測道：“所以……你重傷從劍飛，是因為見過了師尊，還說過了話，一時氣憤才……”
“沒見過，沒聊過。”宋雪銷無所謂道，“至於從劍飛，打他只是因為他討人厭。”
“……”
“還有忘沒忘這事，就去找從劍飛吧，去問問你們的好師尊。”大體上，宋雪銷還是非常耐心的，“不過可能聽不到實話。”
“你少挑撥離間唔——”顯然，開陽被禁言了。
宋雪銷放下掐訣的手，沈著道：“好了，你們還有什麽問題，一並問了吧。”
“……”
強迫自己不去看氣得原地踏步的開陽，掌門一邊擦汗一邊無奈道：“小七，能否別一口一個”你們師尊”，他也是你的師尊啊……”
“他不是。他不配。”宋雪銷迅速否決，“那個老匹夫死一萬次都不足惜。”
那根滅魂釘可是差點連他都給滅了，這個仇，他是一定要打回去的。
察覺到他語氣裏洩露的一絲殺氣，座下六人心下一驚，在他們心中，師尊永遠是那個溫溫吞吞的老好人，同時對他們來說，他也是一個好師尊。然而此時卻聽到其最寵愛的得意弟子說他”不是個好師尊”、”也不配當他的師尊”這種話，人們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便是反駁。
只聽大師兄蹙眉道：“你這話聽著像是恨不得當時真的一把火把他燒死。”
“唔唔唔！”開陽被五師兄攔著，只能狠狠瞪著眼睛，說不得心裏還罵人了。
掌門也道：“假設師尊真的還活著，那小師弟你也不能說出這種話，師尊他老人家會寒心的。”
宋雪銷沒有接他的話茬，反而意味不明道：“你們應該知道，什麽叫”不知者無罪”吧？”
說著，不顧幾人困惑的神色，直接從儲物袋中拿出那根一指長的黑色釘子，以靈力包裹，讓其懸浮在掌心，展示給其餘人看。
宋雪銷學著賣了個關子：“知道這是什麽嗎？”
看清那物，大師兄與掌門面色一變：“滅魂釘！你怎麽會有這東西？！”
四師姐柔聲問道：“滅魂釘，是何物？”
大師兄道：“吞食靈魂，奪舍利器。”
“什麽？奪舍？！”
宋雪銷坐於高位，看到了每個人難看的表情，見有人認識，他也就無需多言了。
“這東西，是你們的好師尊釘入我天靈當中。”宋雪銷放出一個重磅炸彈，“同時，紅蓮異火也是他強行放入我體內的。”
底下六人皆是大驚！
他們都不是蠢人，將宋雪銷說的線索一一串聯起來，就能得到一個讓他們後背發寒的事實。
假設那日，師尊將紅蓮異火放入小師弟體內，以此引發一場靈力暴動，在此之前，趁機打入滅魂釘，再抹去小師弟的記憶，做完一切，便可假死遁逃。
所以後來，玉衡和開陽趕到的時候，才沒見到師尊，而見到的小師弟才會那般不正常。
這樣一來，很多疑點都有了解釋。
小師弟不是見獵心喜，而是被迫接受，他也是受害者。
不光如此，他還被釘入了滅魂釘，成了他人便利奪舍的工具。
更多的，還有後來他不該遭受的恨意、惡意，以及眾多數不清的流言蜚語……所有的所有，都不是他該承受的。
“不……我不相信……我們的師尊……那麽好的師尊……會做那種事……”開陽不知道自己已經能開口說話了，她不停流淚，不停搖頭，還對他們的師尊抱有期待，“你……你一定是騙我們的……對吧？”
“開陽，小師弟沒必要說謊的。”五師兄忍不住道。
“是啊，我沒必要說謊。沒必要編一個故事來博取你們不值錢的同情。”宋雪銷說話當真是毫不客氣，十分紮心。
他事先說道：“還有，別提什麽他已經對你夠好了，所以一切都可以抵消了。”
“事情有一碼歸一碼的道理。但是，你們知道嗎？我本不是孤兒，是他親手殺了我族一百六十八口人，活生生將我變成了孤兒，還抹去了我的記憶。”
“你們以為，他是僅靠區區紅蓮異火，就引起那場靈力暴動的麽？”
“……”
被形容”區區”，紅蓮異火不滿地冒了個頭，被宋雪銷一個指頭給摁了回去。
直到此時，幾個師兄師姐才理解到，開頭他說的那句”不知者無罪”是什麽意思。
不知道，就能如願地去恨。
知道了，你就什麽發洩口都找不到了，只能自己憋著。
他們心中憋悶，同時也為宋雪銷話中內容膽寒，那個親手滅了他人滿門，一步一步計劃，給了人希望，又親手破碎，花費數十年時間來達成目的的心狠手辣、殘酷無情的人，真的跟他們的所認識的師尊，是同一個人嗎？
認知被顛覆，幾人難以置信，暫時消化不過來。一時之間，鴉雀無聲。
半晌，開陽神色迷茫地擡起頭，她忽然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的堅持算什麽，笑話嗎？師尊為什麽要欺騙他們？師尊的好……其實全都是假的？
理智與感情在她腦中對峙拉扯，一面說小師弟說的對，他沒必要說謊。另一面卻在說那可是師尊，是你喜歡的人，即便做錯事了又如何，你又沒受到傷害，你還可以喜歡他的呀，這並不矛盾。
最後似乎是情感贏了，只聽她口不擇言道：“可……可你不是沒事嗎？”
她仰起臉，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彩，甚至還建議道：“不如我們一起去把師尊迎回來吧，這樣……就可以回到過去了。”
“……”其餘人嘴唇動了動，欲言又止，還是什麽都沒說。
被感情蒙蔽了的人，除非她自己想通，否則說再多也是徒勞。
“嗯？”宋雪銷聽了開陽不切實際的幻想，歪了下頭，他不是很能理解對方的邏輯。
殺人全家，將你變成孤兒，妄圖奪舍你……這一樁樁，一件件，在她那裏，都是可以被原諒的嗎？
他觀察了下開陽，見她正期待地看著自己，手舞足蹈道：“你……以前不是最喜歡粘著師尊了嗎？”
“可你不是沒事嗎？”宋雪銷重覆了下這句話。
開陽動作一滯，嘴巴張張合合好幾下，卻沒有發出聲音。
這次，她並沒有被禁言。
視線中，對方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，眼中不含任何情緒，無喜無悲，無憂無樂。
陌生感撲面而來，未知的信號觸及神經，開陽忽感血液冷僵，手腳冰涼，有一股不知名的恐慌自心底而起，有個聲音在提醒她——
過去的瑤光已經死了，一切都回不去了。
“可你知，我原本有一個美滿和諧的家族？”宋雪銷神色淡淡，撐著額頭，一字一頓，“可你知，我族欲將我送往九霄宗？”
九霄宗，大陸第一宗門。
“你以為我為什麽在這裏？”
“你又知道什麽？”
“你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他每說一句，開陽便跟著倒退一步，心緒也愈來愈沈重。
最後，她支撐不住，跌坐在地，神色慘淡。
片刻後，對方從主位上走下來，閑庭信步，步履輕松，從她身旁經過。
輕飄飄的話自頭頂落下——
“好了。”
“散了吧。”
作者閑話： “你瞧這些白雲聚了又散，散了又聚。人生離合，亦覆如斯。”
——金庸《神雕俠侶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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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雪銷著實不想摻和進七個師兄弟姐妹的感情糾葛，但他確實得了好處，只是談談，也並無不可。
他也大概能猜到，對方想談的，估計就是有關那位去世師尊的事吧。
也好，趁此機會，他就代替原主將誤會解開了，省得這些師兄師姐天天纏著煩人。
移步偏殿，這裏是宗門議事廳，布置有七個座位，通常掌門位於主座，座下有六把太師椅，由各峰長老各占一座。
以前，七人的師尊在的時候，每當需要議事，師尊就會召集幾個親傳弟子，他會坐在主位上，笑瞇瞇地看著六個弟子為宗門之事煩惱、爭吵，直到得出最優結果。
後來多了個年紀不大的小師弟，那時小師弟正是粘人的時刻，師尊又疼愛他，不僅平日裏將人帶在身邊，還將人帶到議事廳，特許他跟自己一起坐在主位上。
即便小師弟長大了，成了一峰之主，他還是坐在師尊身側。
再後來，師尊去世了，二師兄成了掌門，六座當中，總缺一席。
以前被特許坐在掌門師尊身側的、後來總是缺席的那個，永遠都是最特殊的。
無論是過去，還是現在。
六師姐開陽捏著椅子把手，目光莫測地盯著掌門師兄和和氣氣地讓出主位，而那個特殊的小師弟竟一點也不推拒，大搖大擺地在主位坐下了，讓掌門只能退居次位。
他怎麽能那麽理所當然？為什麽他就能輕易得到師尊的寵愛？明明他害死了師尊，為什麽師兄師姐們那麽輕易就能原諒他？
這才過去多久？區區三十年……三十年而已，他們就能忘記給他們帶來溫暖的、如家人一般的存在了嗎？
所有人落座，宋雪銷一手撐著下巴，百無聊賴地伸出手，示意他們開講，他洗耳恭聽。
瞧瞧他這無所謂的態度？！這麽快就放下了，對得起曾經師尊對他的寵愛嗎？
開陽咬牙，心中遺憾，怨恨，又十分無力。是，她總是在回憶過去。師兄師姐總勸她放下，可他們又懂什麽？她放不下，她忘不了——
如果……如果不是他，師尊明明還活著！如果他當時就能學會控制火焰，師尊就不會死！如果……
半晌安靜過後，掌門覷了眼面色不佳的六師妹，無奈嘆息一聲，道：“小師弟大概知道我等要說的是什麽事了，無非……是舊事重提。”
他說著頓了下，看向主座之上，青年面無表情，神色沒有絲毫波動，仍是一副局外人的架勢。
“……當年之事，我們都聽五師弟說了。”
“一開始，我們無法接受師尊離世，都像開陽一樣，對小師弟……有怨。後來時間一長，各自冷靜了下來……”
掌門緩緩道來：“五師弟說當時小師弟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對，我們一致商討過後，覺得師尊……消失的事，可能與小師弟沒有關系，畢竟小師弟是任性……了點，但他不會主動去傷害其他人，這個結果我們都認同了，除了……”
掌門師兄看向六師妹，道：“除了你，開陽。”
開陽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目，視線緩緩掃過另外五人，見五人都是一臉平靜，只覺自己被隱瞞，受到了欺騙，受到了背叛。
她忽然笑了起來，笑得毫無溫度：“你們在說什麽啊？別開玩笑了。”
須臾，開陽變了臉色，她指著宋雪銷，目光死死瞪著掌門，冷冰冰又無比確信道：“師尊死了！被他燒死的！”
“沒人看到師尊怎麽死的。”掌門看著她近乎癲狂的神色，冷靜道，“本來早些時候，事情就該有個結果，但我們顧及到你……才一直拖延，到現在，你看，最後，我們大家各顧各的，都疏遠了。”
打從小師弟封閉自己之後，他們似乎都再沒了聚在一起的理由。除了議事時會聚在一起，大家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。”家”沒了，宗門就只是宗門而已。
“所以，你說這話，是在怪我？”開陽面色扭曲一瞬，言辭更為激動，“我又沒錯，明明做錯事的都是他！為什麽到頭來都要怪我？我做錯什麽了？要你們來怪我？你們有什麽資格來怪我？仗你們都向著他嗎？！”
“開陽！”大師兄輕呵一聲，開陽下意識閉了嘴。
“為什麽拖延至今，看看你自己的樣子，這像話嗎？”大師兄天樞道，“就你這藏不住事的性子，不止我們，恐怕連師尊本人都知道，你對師尊存了什麽心思。”
開陽身形一晃，面色白了白，她艱難道：“……什麽？你們……都知道？”
四師姐斂眉無奈道：“小師弟是將師尊當作父親，可小師妹你不是。開陽你經常和小師弟爭師尊喜歡，肯定爭不過，因為師尊對你只有親情，沒有愛慕之意。”
【嘖嘖嘖，六師姐才百歲吧，他們那個師尊起碼有千歲了……】雙喜八卦道，【不不不，愛情的世界，年齡不是問題，種族不是界限，只要有愛，都是心甘情願。】
【瞻前顧後，得不償失。搞不懂。】宋雪銷與他不在一個頻道，他難以理解，這群人竟然拖延了三十年才來探尋真相。
整整三十年，竟沒一個人提及當年之事。原因是顧及到一個人的情緒、感情問題。
宋雪銷真的不能理解。
開陽喃喃道：“所以……師尊會回避我……不是因為小師弟……”
【好可憐啊。】雙喜憐憫道，【小雪你要不安慰一下她？畢竟現在算是同門師姐了。】
宋雪銷想起自己從對方手中獲得的（實際是搶的）好處，便開口道：“放心，你們的師尊還活著。”
事從根本，所有一切的起因都是他們師尊的死而引發的。
雙喜：……好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。
殿內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忽然開口的小師弟，其中開陽尤其激動：“什麽？師尊沒死？！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你給我說清楚！”
五師兄玉衡連忙按住就要沖上去的六師妹，道：“師妹冷靜！或許是小師弟想起了什麽，你讓他慢慢說吧！”
“唔，這要講到我為什麽忽然願意收從劍飛為徒了。”宋雪銷淡淡道，“當日新生選拔，我於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絲你們師尊的氣息。”
“他好像收從劍飛為徒了，兩人似乎相處得不錯，大概忘了你們了吧。”
就算用上了”好像”、”似乎”、”大概”這等詞匯，也一點都不委婉！
觀他語氣，反而略帶諷刺，真的會氣死人的！
雙喜瘋狂敲打宿主的鋼鐵腦殼：【瞧瞧你這是安慰人的話嗎？沒看到師兄師姐們空白的表情嗎？你再看看六師姐，一副天塌了的表情，你的良心不會痛嗎？！！！】
【以後語氣放尊重點，再委婉點，知道了嗎？】雙喜主任苦口婆心，【否則很傷人的。】
對方對自己態度很差，剛剛還妄圖攻擊他，宋雪銷已經做好了反擊的準備，可惜對方被壓制了。
他人待我何，我便待他人何。這是小怪物野性的原則。
因此此時面對系統的提議，宋雪銷死不悔改道：【關我屁事。】
還學會說粗話了。
雙喜：……算了算了，再說下去，統也要被氣死了。
第一次教育生涯遭到了滑鐵盧，系統陷入自閉。
“師尊……師尊怎麽會忘了我們？”開陽不願相信，“不可能！你是當面聽師尊這麽說了嗎？”
三師兄猜測道：“所以……你重傷從劍飛，是因為見過了師尊，還說過了話，一時氣憤才……”
“沒見過，沒聊過。”宋雪銷無所謂道，“至於從劍飛，打他只是因為他討人厭。”
“……”
“還有忘沒忘這事，就去找從劍飛吧，去問問你們的好師尊。”大體上，宋雪銷還是非常耐心的，“不過可能聽不到實話。”
“你少挑撥離間唔——”顯然，開陽被禁言了。
宋雪銷放下掐訣的手，沈著道：“好了，你們還有什麽問題，一並問了吧。”
“……”
強迫自己不去看氣得原地踏步的開陽，掌門一邊擦汗一邊無奈道：“小七，能否別一口一個”你們師尊”，他也是你的師尊啊……”
“他不是。他不配。”宋雪銷迅速否決，“那個老匹夫死一萬次都不足惜。”
那根滅魂釘可是差點連他都給滅了，這個仇，他是一定要打回去的。
察覺到他語氣裏洩露的一絲殺氣，座下六人心下一驚，在他們心中，師尊永遠是那個溫溫吞吞的老好人，同時對他們來說，他也是一個好師尊。然而此時卻聽到其最寵愛的得意弟子說他”不是個好師尊”、”也不配當他的師尊”這種話，人們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便是反駁。
只聽大師兄蹙眉道：“你這話聽著像是恨不得當時真的一把火把他燒死。”
“唔唔唔！”開陽被五師兄攔著，只能狠狠瞪著眼睛，說不得心裏還罵人了。
掌門也道：“假設師尊真的還活著，那小師弟你也不能說出這種話，師尊他老人家會寒心的。”
宋雪銷沒有接他的話茬，反而意味不明道：“你們應該知道，什麽叫”不知者無罪”吧？”
說著，不顧幾人困惑的神色，直接從儲物袋中拿出那根一指長的黑色釘子，以靈力包裹，讓其懸浮在掌心，展示給其餘人看。
宋雪銷學著賣了個關子：“知道這是什麽嗎？”
看清那物，大師兄與掌門面色一變：“滅魂釘！你怎麽會有這東西？！”
四師姐柔聲問道：“滅魂釘，是何物？”
大師兄道：“吞食靈魂，奪舍利器。”
“什麽？奪舍？！”
宋雪銷坐於高位，看到了每個人難看的表情，見有人認識，他也就無需多言了。
“這東西，是你們的好師尊釘入我天靈當中。”宋雪銷放出一個重磅炸彈，“同時，紅蓮異火也是他強行放入我體內的。”
底下六人皆是大驚！
他們都不是蠢人，將宋雪銷說的線索一一串聯起來，就能得到一個讓他們後背發寒的事實。
假設那日，師尊將紅蓮異火放入小師弟體內，以此引發一場靈力暴動，在此之前，趁機打入滅魂釘，再抹去小師弟的記憶，做完一切，便可假死遁逃。
所以後來，玉衡和開陽趕到的時候，才沒見到師尊，而見到的小師弟才會那般不正常。
這樣一來，很多疑點都有了解釋。
小師弟不是見獵心喜，而是被迫接受，他也是受害者。
不光如此，他還被釘入了滅魂釘，成了他人便利奪舍的工具。
更多的，還有後來他不該遭受的恨意、惡意，以及眾多數不清的流言蜚語……所有的所有，都不是他該承受的。
“不……我不相信……我們的師尊……那麽好的師尊……會做那種事……”開陽不知道自己已經能開口說話了，她不停流淚，不停搖頭，還對他們的師尊抱有期待，“你……你一定是騙我們的……對吧？”
“開陽，小師弟沒必要說謊的。”五師兄忍不住道。
“是啊，我沒必要說謊。沒必要編一個故事來博取你們不值錢的同情。”宋雪銷說話當真是毫不客氣，十分紮心。
他事先說道：“還有，別提什麽他已經對你夠好了，所以一切都可以抵消了。”
“事情有一碼歸一碼的道理。但是，你們知道嗎？我本不是孤兒，是他親手殺了我族一百六十八口人，活生生將我變成了孤兒，還抹去了我的記憶。”
“你們以為，他是僅靠區區紅蓮異火，就引起那場靈力暴動的麽？”
“……”
被形容”區區”，紅蓮異火不滿地冒了個頭，被宋雪銷一個指頭給摁了回去。
直到此時，幾個師兄師姐才理解到，開頭他說的那句”不知者無罪”是什麽意思。
不知道，就能如願地去恨。
知道了，你就什麽發洩口都找不到了，只能自己憋著。
他們心中憋悶，同時也為宋雪銷話中內容膽寒，那個親手滅了他人滿門，一步一步計劃，給了人希望，又親手破碎，花費數十年時間來達成目的的心狠手辣、殘酷無情的人，真的跟他們的所認識的師尊，是同一個人嗎？
認知被顛覆，幾人難以置信，暫時消化不過來。一時之間，鴉雀無聲。
半晌，開陽神色迷茫地擡起頭，她忽然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的堅持算什麽，笑話嗎？師尊為什麽要欺騙他們？師尊的好……其實全都是假的？
理智與感情在她腦中對峙拉扯，一面說小師弟說的對，他沒必要說謊。另一面卻在說那可是師尊，是你喜歡的人，即便做錯事了又如何，你又沒受到傷害，你還可以喜歡他的呀，這並不矛盾。
最後似乎是情感贏了，只聽她口不擇言道：“可……可你不是沒事嗎？”
她仰起臉，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彩，甚至還建議道：“不如我們一起去把師尊迎回來吧，這樣……就可以回到過去了。”
“……”其餘人嘴唇動了動，欲言又止，還是什麽都沒說。
被感情蒙蔽了的人，除非她自己想通，否則說再多也是徒勞。
“嗯？”宋雪銷聽了開陽不切實際的幻想，歪了下頭，他不是很能理解對方的邏輯。
殺人全家，將你變成孤兒，妄圖奪舍你……這一樁樁，一件件，在她那裏，都是可以被原諒的嗎？
他觀察了下開陽，見她正期待地看著自己，手舞足蹈道：“你……以前不是最喜歡粘著師尊了嗎？”
“可你不是沒事嗎？”宋雪銷重覆了下這句話。
開陽動作一滯，嘴巴張張合合好幾下，卻沒有發出聲音。
這次，她並沒有被禁言。
視線中，對方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，眼中不含任何情緒，無喜無悲，無憂無樂。
陌生感撲面而來，未知的信號觸及神經，開陽忽感血液冷僵，手腳冰涼，有一股不知名的恐慌自心底而起，有個聲音在提醒她——
過去的瑤光已經死了，一切都回不去了。
“可你知，我原本有一個美滿和諧的家族？”宋雪銷神色淡淡，撐著額頭，一字一頓，“可你知，我族欲將我送往九霄宗？”
九霄宗，大陸第一宗門。
“你以為我為什麽在這裏？”
“你又知道什麽？”
“你什麽都不知道。”
他每說一句，開陽便跟著倒退一步，心緒也愈來愈沈重。
最後，她支撐不住，跌坐在地，神色慘淡。
片刻後，對方從主位上走下來，閑庭信步，步履輕松，從她身旁經過。
輕飄飄的話自頭頂落下——
“好了。”
“散了吧。”
作者閑話： “你瞧這些白雲聚了又散，散了又聚。人生離合，亦覆如斯。”
——金庸《神雕俠侶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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